蠍子的私人空間

當我看到媽媽滿頭白髮時，心中不禁泛起一陣酸楚與不捨。那些銀絲般的頭髮是歲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跡，是無數個為我操勞不息的日日夜夜。媽媽總是默默地為我付出，不求回報，而我卻未曾真正感受到她的辛苦，直到今日。

小學的時候，老師問我們想學什麼樂器，全班幾乎不約而同地選了直笛，那是最便宜也最普通的選擇。可我不知腦袋哪根筋不對，居然舉手說：「我要學鐵琴。」當時的我，只是覺得鐵琴的聲音清脆好聽，敲擊的動作又像玩具般有趣，完全沒考慮到它的價格，也沒想到這個決定會給家裡帶來什麼樣的壓力。

記得小學時，老師問我們想學什麼樂器，全班同學幾乎不約而同地選了直笛，然而不知為什麼，我腦袋一熱，選了鐵琴。當時，我並不知道這個選擇會給家裡帶來多大的負擔。我興奮地回家告訴奶奶，自己選了第二便宜的樂器——鐵琴。奶奶聽了，只是笑笑，輕輕地摸了摸我的頭。那天放學，我雀躍地回到家，對媽媽炫耀：「我選了第二便宜的鐵琴喔！」語氣裡滿滿都是小孩的得意與無知。直笛只需100元，而我心心念念的鐵琴，卻要價2000元。當時我們家境並不寬裕，這筆費用對我們來說無疑是沉重的負擔。然而，媽媽沒有責備我，也沒有讓我改變選擇。她只是默默地去籌錢，最終讓我擁有了夢寐以求的鐵琴。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什麼是「無條件的愛」。從小，我就是一個被寵壞的孩子，任性而不自知。直到今天，這份任性似乎也從未改變。

年近半百的我，應該早已學會成熟，懂得為家人分憂解勞。但回頭一看，卻發現自己依然是那個讓媽媽操心的孩子。她的白髮，是對我的愛長出的；她的皺紋，是為我承擔壓力刻下的。我心疼，又愧疚，卻不知道如何補償。那把鐵琴後來被我忘在某個角落，甚至沒用多久。但媽媽的那份愛，卻在歲月中越來越清晰。

圖像來自AI繪圖

那是一個雞啼聲聲催曉，灶火溫暖的年代。我們家並不富裕，但母親總能變出許多花樣來填飽我們的肚子。

後院那小小的雞舍，是母親的心血。為了讓我們能吃到新鮮的雞蛋，她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，小心翼翼地從雞窩裡捧出溫熱的蛋。那蛋殼上還沾著稻草的碎屑，彷彿帶著泥土的芬芳。

母親相信生雞蛋營養價值高，對正在成長的我們特別好。於是，每天清晨，我們都會被一顆滑溜溜的生蛋黃喚醒。我記得，姐姐們總是皺著眉頭，不肯吞下那黏稠的蛋黃，只有我，或許是年紀小，對什麼都充滿好奇，竟也跟著母親津津有味地吃起來。

除了雞蛋，母親還善於利用雞隻。每當有雞老了，或生蛋量減少，母親便會親自宰殺。那時的我，年紀雖小，卻對母親的動作感到既害怕又好奇。我曾見過母親用一把鋒利的菜刀，迅速地割斷雞的頸動脈，鮮紅的血液噴湧而出。母親將這些血收集起來，再加入煮熟的白米，凝固後就成了香噴噴的白米血糕。

如今，每當我吃到白米血糕，腦海中就會浮現出母親忙碌的身影。那時的母親，雖然年紀輕輕，卻已經擔負起整個家庭的重擔。她不僅要照顧我們這些孩子，還要忙著家務、工廠的工作。那些年，我們吃的是粗茶淡飯，但我們的心卻是飽滿的。因為有她，我才能無憂無慮的成長。

兒時的記憶裡，母親是那樣年輕漂亮。每逢學校舉辦的親師會，她更會特別精心打扮，換上最合身的衣裳，牽著我的小手，邁著自信的步伐走進會場。在那一刻，我總是感到無比驕傲，因為在眾多母親中，她的年輕與美麗總是那麼顯眼，我因為有了這樣的媽媽陪在身邊而驕傲了起來。

母親的髮型，從我記事起便是那樣利落的短髮，後來又燙了捲髮，更添幾分成熟韻味。但她曾經跟我說過，她當小姐的時候，是留了一頭及腰的長髮。我在泛黃的老照片中，也找到了這樣的母親長髮如瀑，美得令人屏息。那是一個我從未見過的母親。

我曾問過母親，為何不再留長髮了？她只是輕輕一笑，說：「長髮難打理，短髮更方便。」那一刻，我懂了，母親的愛，就如她簡單的髮型，不加修飾，卻最為真誠。

我常想，媽媽曾經也是那樣愛美的女孩，可隨著婚姻、家庭和孩子的來臨，她慢慢將心思轉向了生活的責任。那些過往的時光，彷彿隨著她逐漸簡單的造型一起遠去，變成了一種含蓄而溫暖的美。

但每當特別的日子來臨，媽媽還是會拾起那份屬於她的優雅。她會再一次打扮得光彩照人，像是在與年輕時的自己短暫重逢。這樣的時刻，讓我明白，媽媽不只是媽媽，她也是那個曾經夢想著美好人生的女孩，只是她將那份美，完全無私的奉獻給了我們。

當我回憶起童年時，那些溫暖的畫面總是浮現在眼前。母親背著我，緩緩走下樓梯的那一刻，成為我心中永恆的記憶。那時的我，雖然已經不再是懵懂無知的孩童，卻依然貪戀著母親懷中的溫暖。

那是一個慵懶的午後，我賴在床上，看著窗外斑駁的樹影。母親輕聲喚我起床，我卻耍著小性子，假裝睡著。母親知道我醒著，卻依然溫柔地哄我。最終，她拗不過我，便將我背起，一步一步地走下樓梯。

在下樓的過程中，我感受到母親的喘氣聲，邊走邊說：「你這麼重，以後我可能揹不動你了。」聽到這話，我心中一陣愧疚，卻又捨不得從她背上滑下來。

不知怎的，我手裡握著一個硬物，也許是顆石頭，也許是一支筆。隨著母親的腳步，我拿著它在樓梯牆上刻下了一道不深，但剛好剝下油漆層的痕跡。那時的我，並不懂得這道痕跡會成為我記憶中抹不去的一部分。

多年後，我再次站在那道樓梯前，看著牆上的那道痕跡，仿佛回到了那個午後，那平實溫暖的厚度，瞬間回到我的心間。母親的背，承載的不僅僅是我的身體，還有她無盡的愛與包容。

童年時並不覺得，但現在回想起，我覺得自己就是一個被寵壞的孩子。我任性地向他們提出各種要求，他們總是盡力滿足我，那是一種平凡而又幸福的溺愛。

母親在我記憶中的模樣，總是那麼忙碌卻又充滿溫暖。家裡雖然不富裕，但那個年代，貧窮似乎是大多數人共同的命運，我們也從未覺得有什麼不妥。周圍的家庭也都像我們一樣，日子過得簡樸而樸實。

父母親經營著一間小加工廠，日子從天不亮就開始。清晨的薄霧還未散去，父親已經在忙碌，而母親則一邊幫忙工廠的事務，一邊照料家裡。我常常好奇，母親是怎麼能夠分身有術的，她似乎總有用不完的精力，無論多忙，三餐依然井井有條。她總是早早起床，為我們準備好早餐，那些年，我外食的經歷屈指可數。

早餐的變化，至今仍讓我記憶猶新。有時是一碗熱騰騰的稀飯，有時是香酥的吐司，還有麵包、白飯，每天都不重樣。這些看似簡單的餐點，卻帶著母親的心意，讓我們每一天都能感受到她的無微不至。上學後，我從沒訂過學校的午餐，也從來不用蒸便當，母親不喜歡蒸過的飯菜，說那樣味道不好，於是她每天中午都會帶著現煮的便當來學校給我。那是一種無聲的愛，藏在每日的便當盒裡，溫熱、香氣四溢。

晚餐的時間，則是一家人最珍貴的時刻。儘管父母白天忙碌到深夜，晚餐總是準時在餐桌上展開。爸爸會放下手中的工作，和我們圍坐在桌邊，母親的菜色每日都不同，雖然只是簡單的家常菜，但總能讓人滿足。爸爸習慣在晚飯時喝一杯啤酒，那是他一天中短暫的放鬆時光，而全家人圍坐在一起的儀式感，成了我童年記憶中最溫暖的場景。

家裡有三個小孩，母親的分配總是公平的，但我總覺得她偏愛我。記得有一次吃全雞，兩個姐姐各得一隻雞腿，而我分到的是兩隻雞翅。母親笑著說：「你不是最喜歡吃雞翅嗎？給你兩隻。」我當時心裡暗自竊喜，但長大後回想，心中卻多了一絲疑惑。我真的那麼喜歡雞翅嗎？還是因為雞腿只有兩隻，母親給我找了個最溫柔的理由來安慰我？

或許，這就是母親的智慧吧。她用她的愛，讓我們每一個孩子都感受到被疼愛，即便物質匱乏，她依然能讓我們心滿意足。在那簡樸的年代裡，她的愛，成了我們家最富有的資產。